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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麼冒出來的長歌和藏劍,一開始只是覺得兩個都在杭州這個地緣關係就寫一下好了。

就只是這樣子(○)

本來設定上是個冰山美人長歌和一個有點傻氣的藏劍,但最後都長歪掉了。

溫馨提醒:本文為BL設定,不喜請迴避,慎入。



陰錯陽差的開始源於一場無聊的打賭。
 

葉知繁踏上茶樓的二樓,一眼就看見窗邊那一桌長歌門的女弟子,同行的朋友們在他身後不斷推搡和起鬨。他無奈回頭瞥了一眼,隨即快步走上前,朝居中正坐那位便是一揖到底,「姑娘姿容脫俗,見之難忘,在下斗膽,敢問姑娘芳名?」

 

他這一舉措,原先還小聲說笑的長歌女弟子們俱是一愣,面面相覷後將目光投向正中那個自頭至尾都冷著臉的人。

 

 

下一刻,那位姑娘在眾人注視中站起身,目不斜視自他身邊緩緩走過,表情連變都沒變過。

 

 

他隨之轉身愣愣望著,聚在樓梯口的友人懾於那名女子的氣勢,紛紛讓出一條道來。女子的背影就這麼消失在視線中,除了最後那微不可見踉蹌讓離去的人身形有些不穩外,看不出有任何異樣。

 

 

留在原地的那些女子臉上滿是慌張,齊齊看向其中一人。

 

 

「唉呀!玩脫了。」被目光集中的那名少女小小聲說著,面對其他同門時又是溫和淺笑,「你們先回去吧,我來處理就好。」

 

 

一群不安的姑娘就這麼走了,最後留下的那個緩緩走到還沒回過神的葉知繁面前,微微一福,「事出有因,故禮數不周,還請少俠切莫見怪。」

 

 

對方如此禮數周全,倒是讓葉知繁有些手足無措,連忙搖搖雙手,顯得慌亂無比,「不不不,是因著我和朋友的賭約才冒昧打擾了你們,還請幫我轉達歉意,尤其是那位姑娘。」

 

 

「我會的,告辭。」長歌門的少女點點頭,帶著莫名的笑意離開,留下他一頭霧水站在原地。

 

 

等人都走了,原先在一旁觀望的朋友們紛紛湊到葉知繁身旁,又是一陣七嘴八舌嘻嘻哈哈,其中多半是在言談上損葉知繁幾句。笑鬧聲中,葉知繁的思緒卻飄忽了起來。

 

 

大概只有他自己清楚,那個姑娘擦肩走過時,不經意和他對上了一眼。

 

 

於對方而言,只是冷漠掃過一眼,沒有片刻逗留;於他而言,那個眼神卻像是炎炎夏日兜頭淋下一捧清泉,沁涼直透內心。

 

 

 

這樣幾天迷迷糊糊過去,那雙清冷的眼眸和毫不留情離去的身影一直在葉知繁的腦海中盤旋,每日循環往復更加清晰。

 

 

 

「這幾天都失魂落魄的,你這是害相思病了?」那天參與賭約並圍觀的朋友一臉不懷好意說出這句話,卻是解開幾分了他心頭的惑。

 

 

原來會這樣不斷想起,是因為相思嗎?

 

 

要是能夠再見一面便好了。

 

 

這樣的想法浮上心頭後便再也無法止住,葉知繁開始時不時到與那位姑娘初次見面的茶樓去,一坐就是一整天。

 

 

對於那些朋友的訕笑,他置之不理,空閒的時間也極少再隨他們一同玩鬧,全耗在了茶樓中。

 

 

時間長了,長到葉知繁成了茶樓掌櫃和伙計熟知的常客,長到他從一開始的牛飲到能夠靜下心來慢慢品嘗。

 

 

可是,那個讓他無法忘懷的姑娘始終沒有再出現。

 

 

所幸,在他軟磨硬泡下,家裡總算同意了他到長歌門的學堂去讀書。

 

 

在這件事上,家中一向備受寵愛的葉知繁算是遇到了困難,好長一段時間家裡也為此爭執不休。

 

 

葉知繁是家裡的么兒,自幼祖母溺愛,父母疼寵,兄姐包容,素來要什麼有什麼。幼時他對書本不感興趣,更偏好舞刀弄劍,父母就將他送進山莊學武。可惜他天資如何尚看不出,但明顯是努力不足的,不然也不至於多年來還學不成運轉重劍的山居劍意。因為胸無大志,他對於自身成就不足不甚在意,常與三五好友四處晃悠,倒也過得愜意無比。

 

 

這許多年過去了,葉知繁文不成武不就,好在秉性淳厚也沒學壞,長輩們就不特別操心,只隨他心意便是。可如今不知怎麼,突然決定要讀書,要讀書也行,藏劍山莊家大業大,肯定是有供族內子弟讀書的學堂,何必非要到長歌門去呢?

 

 

最後,還是老祖母對孫兒如此有上進心十分欣慰,直接拍板定案,指使著家中眾人運用各種關係,總算讓他得到在微山書院中寄讀的資格。

 

 

等到真的格格不入坐在一群孩子之中,葉知繁才發現自己終究是太過天真。

 

 

長歌門楊家和藏劍葉家同為江湖四大世家,自然家業也是不小,更不用說長歌門一向為文人雅士聚集之地,弟子眾多,想在其中找到那麼一個人,當真是十分困難。

 

 

來都來了,葉知繁只能耐著性子,期盼著或許他一番心意能得緣份眷顧也說不定。

 

 

或許是命運回報他人生中難得一次的執著,明明看似無望的事竟出現了轉機。

 

 

那一日下課後,葉知繁幫著孩子們將書袋拎到門外,等到最後一個孩子離開時,他抬起頭,正好看見幾名長歌弟子在驅趕著書院外頭那些嘈雜的蛤蟆。

 

 

那幾人之中,正好有那日留下來與他交談的少女。

 

 

他匆匆忙忙喊住對方,為此還差點摔進水塘中和蛤蟆作伴。聽見聲響的幾人回過頭,很是不解看著身後那有些狼狽的藏劍弟子追了上來。

 

 

他氣喘吁吁跑到那個姑娘面前,好不容易緩過勁來才開口,「在下葉知繁,之前在杭州城的茶樓與姑娘有過一面之緣。」

 

 

在同行之人的小聲取笑中,少女溫婉回應,「原來是葉少俠,一時沒認出,失禮了。不知特意喊住我有何要事?」

 

 

「呃……是我冒昧了。」葉知繁突然有些尷尬,「那天唐突那位姑娘,未曾當面道歉一直心有不安,是以想向姑娘打聽一二。」

 

 

此話一出,原先還在玩笑的幾人全都噤聲不語,只有那名少女笑容不變,「他未曾在意,少俠不必放在心上。」

 

 

「沒有當面表達歉意我實在心中難安,還望姑娘能體諒。」對方滴水不漏的回答令葉知繁有些無措,翻來覆去就是這幾句話。

 

 

確實,除了道歉,他也想不出自己還能有什麼理由要求去見人家。

 

 

少女面露難色,思索了片刻才開口,「這個我不能替他決定,不過他常到萬書樓裡頭翻閱藏書,要不你自個兒去碰碰運氣吧?」

 

 

雖然不是準信,但總算得到了些許消息,葉知繁喜形於色,「好,多謝。」

 

 

少女微笑致意,便與同行的長歌門弟子離開了。

 

 

自那日起,葉知繁每有空暇便往萬書樓跑,雖然總是乘興而至失望而歸,但比起在整個長歌門地界找一個人來說,單單一個萬書樓可以說是有目標多了。

 

 

雖說在家中受寵,葉知繁倒也沒養出嬌慣的性子,來萬書樓的次數多了,很多時候便自然幫著做些整理歸位書籍之類的工作。這一日他正拿了塊乾布小心翼翼拭去竹簡上的灰塵,不經意瞥見書架的另一頭,有個人背對著他正在找書。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那人身穿長歌門男弟子的裝束,但沒來由讓他覺得背影有些熟悉。

 

 

就在此時,似是被他不斷投去的目光干擾,對方微微側過臉,輕飄飄向他所在的位子掠過一眼。沒有對上目光,然而他的呼吸突然一滯。

 

 

看見那人拿了書準備要離開,葉知繁連忙追了上去,「請留步!」

 

 

迎向對方疑惑的眼神,他硬著頭皮問了一句讓他想拿背上輕劍戳死自己的話,「請問,你是不是有個和你長得十分相像的姊妹?」

 

 

下一刻,他看見眼前的人使用疏影橫斜的挪移身法飛快消失在路的盡頭。

 

 

留在原地的葉知繁一臉茫然,連扼腕自己沒問清楚的時間都沒有。很快,他滿心的疑問就得到了解答。

 

 

次日,他走出學堂門口,就看見之前為他指點迷津的少女等在那裡。一見到他出現,少女便迎了上來,「葉少俠,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好。」正好也想找她解惑的葉知繁立刻答應,看見她額頭上有個明顯未消退的腫包,忍不住多嘴問了一句,「姑娘這是撞了頭?傷勢還好嗎?」

 

 

「沒什麼,昨天被師兄一招平沙落雁送去撞牆。」少女揉揉額頭,突然面色一肅,「這便是我來找你的原因了。」

 

 

經過這位楊姑娘的解釋下,葉知繁總算是明白了先前那些令人不解的事。

 

 

他在萬書樓遇見的男子其實就是他先前心心念念想見一面的那位姑娘。會發生這些事,只是因為那人和師妹打賭賭輸了,被迫穿上女裝同遊,然後恰巧遇上葉知繁因賭約來搭話,如此而已。

 

 

「事情就是這樣,本來想著過了就算了,只是沒想到你竟然會找來。」楊清瑀說起來也有些無奈,「我也拿不准能不能告訴你實情,畢竟師兄不是很想提及當初的事,想說要是你自個兒遇上弄明白了應該就沒事,誰知道我又因此被師兄教訓了一頓。」

 

 

總算將話說了清楚,楊清瑀很好心情地拍拍葉知繁的肩,「就是對少俠有些過意不去,畢竟你一直被蒙在鼓裡。」

 

 

「沒事。」葉知繁笑容有些勉強,任誰發現心儀的姑娘突然成了男子,心裡都不會好受,「希望他不介意我之前的冒犯,以後遇見還有機會交個朋友。」

 

 

「這個……二師兄倒是沒什麼主動交過朋友,如果你不在意他那萬年不變的冷臉,應該是可行的吧。」楊清瑀語氣也有些不確定,「反正師兄就是個有書萬事足的人,可能看著不太好親近,但他人很好的。」

 

 

「好,多謝姑娘。」葉知繁目送楊清瑀離去,嘆了一口氣後,便茫無目的四處亂走權作散心。

 

 

等到他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又站在萬書樓門口。

 

 

習慣真的是很驚人的東西。他默默走進萬書樓,幫著將書歸位,在重覆的動作和寧靜的環境中,原先紛亂的心緒漸漸沉澱下來。

 

 

一陣細微的腳步聲響起,在書架之間緩緩挪動,卻在踱到他附近時突兀停下。

 

 

葉知繁抬頭望去,對上來者略帶猶豫的目光時,也是一愣。

 

 

明明是尷尬的場面,他卻沒來由笑出聲,隨即面色一整,站起身來就是一揖,「在下葉知繁,有幸得識少俠,先前多有冒犯,尚請見諒。」

 

 

「敝姓沐,名清言,幸會。」長歌門弟子回了一禮,「先前與師妹嬉鬧,並非有意愚弄葉少俠,十分抱歉。」

 

 

「沒什麼,這也算是一種緣份。」看對方還是有些不自在的樣子,葉知繁開始沒話找話,「你要找這裡的書嗎?需不需要我幫忙?」

 

 

「不用,多謝。」沐清言逕自走到一座書架前,毫不猶豫取出一本書,顯然對書的位置很是熟稔。他取了書往回走,經過葉知繁身邊時,又是遲疑了一下,微微點頭致意才離開。

 

 

沐清言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書架之後,葉知繁壓下心頭莫名湧起的悵然,低頭將書整理好,選了一本先生提及過的書和一本雜記,往書樓中備著供弟子們謄寫或研讀書籍的座位走去。

 

 

才剛走近,他便看見沐清言端坐在其中一張書案後,手上捧著方才那卷書,讀得正入神。

 

 

葉知繁站在原地,頭一次細細端詳眼前這個人。

 

 

先前誤認沐清言為姑娘時,只覺他模樣生得清麗,那雙眼眸格外清亮,明明不帶任何情緒,卻愣是一眼就讓葉知繁念念難忘;如今換回男子裝束的沐清言,一樣面容精緻皮膚白皙,可看上去卻不顯女氣,反倒自帶一股長歌門的名士風流。

 

 

葉知繁看著他長而濃密的眼睫隨著書的內容與偶爾眨眼輕輕顫動,一下一下,像拂在他的心上一樣,輕軟微癢。彷彿是感受到他過於專注的目光,沐清言抬頭回望,見了是他,目光中盡是困惑。

 

 

一時之間天地俱靜,葉知繁只覺得這清清淡淡的一眼如同一聲鼓擊,打亂他原先平穩的心跳。

 

 

他突然發現,即便眼前的人是個男子,他也一樣為之心動。

 

 

呆立原地的葉知繁看著沐清言起身一步一步走向他,看著那雙令他挪不開眼的明眸中滿溢的困惑和猶豫最終化作一聲輕問,「怎麼了?可是人有什麼不適?」

 

 

「沒什麼。」猛然回神的葉知繁慌亂別過頭,面上透出幾分赧色,「我只是想到……若之後先生說的我有不明白之處,能不能請教你?」

 

 

「我?」沐清言依然表情不變,只是眼中透著疑問。

 

 

「呃……我學得晚,和我一起讀書的都是些孩子呢。」葉知繁越說越難為情,頭都快低到胸口了,「我知道學習應該不恥下問,可是……總是……」

 

 

他心頭暗恨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呢,平白在心上人面前丟臉。

 

 

「好。」

 

 

葉知繁還在自我厭惡中,就聽見這麼一聲回答。簡短明瞭,沒有半點情緒起伏,但在葉知繁的耳中卻比這段時間在長歌門聽見過的任何琴音都動聽。

 

 

自從沐清言應下那聲「好」後,每當葉知繁到萬書樓,總會在固定的位置上看見沐清言挺拔的身影端坐案後。

 

 

起先他還不好意思直接過去,在附近的書架裝模作樣徘徊許久,直到沐清言眼都不抬扔了一句,「你今天要是沒問題我就先走了?」

 

 

於是他便知道,沐清言是特地來等他的,身邊那個空位也是為他留的。

 

 

這樣的相處時光多半結束在沐清言將不小心睡倒在桌上的他喊醒,然後將標註完善的書拍在他睏意未消的臉上。

 

 

看著書中簡潔明瞭的註記,葉知繁抱著書傻樂之餘,總也不免有些擔心。

 

 

「耽誤我的課業?」一向沒有表情的沐清言幾不可見地挑挑眉,「久聞藏劍山莊劍法精妙,葉兄不如賜教一番?」

 

 

葉知繁眨眨眼,沒能理解話題怎麼突然就跳到了武學上,說起話來顯得有些茫然,「切磋就免了吧?我連山居劍意都沒學會,不見我身上沒配重劍?」

 

 

聽他這麼說,沐清言也是一愣,語氣跟著遲疑,「試試?」

 

 

語畢,他看向門外,門前空地不少來來往往的巡邏弟子正在走動,思索片刻後,他拉了一把葉知繁,「跟我來。」

 

 

兩人出了萬書樓,轉入一旁的棧道,沿著盡頭的山壁跳躍而上。萬書樓之上建成一個無門無窗的大圓亭子,邊上垂滿竹簾。沐清言將他往正中一引,「請賜教。」

 

 

結果對葉知繁而言自是極其慘烈。

 

 

他攤開四肢躺平在地上,沐清言默默坐在他身邊,手上的琴平穩擱在膝上,「你的輕劍靈巧無比,若是加上重劍之威,我必不敵。」

 

 

「是我沒有好好學,不過好好的怎麼就想到找我切磋?」葉知繁一臉不解。

 

 

「你不是問我會不會耽誤課業?」長歌門的弟子偏頭瞥了躺在地上的人一眼,「我只有武學上的表現需要擔心。」

 

 

葉知繁突然覺得有些無奈,有個太過優秀的心上人真不知該高興還該煩惱。

 

 

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葉知繁坐起身與沐清言並肩,一面好奇湊過去看他膝上的琴,「我聽聞長歌門琴中有劍,能不能看看那把劍?」

 

 

沐清言沒說話,只是自琴底抽出一柄劍,一樣擱在膝上,與琴並列。

 

 

藏劍弟子入門後均需修習冶劍之術,這也是葉知繁進山莊後少數學得較有心得的部分,是以當沐清言取出琴劍後,他便忍不住湊上前去細瞧。

 

 

「你乾脆拿起來看吧。」沐清言無奈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他抬頭看見那張有些過近的臉,才發現自己不自覺間幾乎整個人貼在沐清言身上了。

 

 

葉知繁猛然退開坐正,神情慌亂更兼面紅耳赤,「我不小心看得太入迷,不是故意……對不住。」

 

 

「我知道,看你臉快貼到劍上去了,所以才問你要不要直接拿在手上細看?」似乎已經習慣他時不時這樣手足無措,沐清言沒有多想,還拿起劍順手倒轉劍柄遞向他。

 

 

他愣愣接過,卻心慌意亂失去原先的專注,匆匆忙忙看過後又把劍歸還到沐清言手中。

 

 

「這就看完了?」對於葉知繁一改原先的狂熱態度,沐清言有些不解,將劍收回琴中沒多想就問出口,「怎麼了?看你從接過劍後就心神不寧的。」

 

 

「我……」葉知繁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只覺得心頭發虛,不敢對上沐清言的目光,「方才看了你的劍,突然有些心得……你知道嘛,藏劍弟子人人都學過鑄劍……嗯,就是這樣!」

 

 

聽他說話這麼顛三倒四,沐清言垂眸看著自己的琴思索片刻,才緩緩開口,「我明白,對喜愛之事有所領悟的確會有些神思不屬,你要不要先回去寫下來,然後好好歇歇?」

 

 

葉知繁張了張口,卻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點點頭站起身往外走,在離開亭子之前又回過頭來,「那我先回去了,真的很抱歉。」

 

 

然後,他看見沐清言抬眸望向他,明明依然是那冷冰冰的面容,他卻莫名看出了幾分溫柔,「沒事,無需道歉,快回去吧。」

 

 

葉知繁不敢再看,轉頭離開,他運起百轉千回的輕功身法自屋簷掠過時,隱約聽見了悠悠琴聲在樓頂響起。

 

 

之後,他們誰都沒有再提過那天的事。

 

 

轉眼年關將至,書院中來自各地的學子紛紛準備回家過節,葉知繁自是早早便接到家中催促他回返的信。只不過他仗著家住得近,硬是拖到不能再拖,才開始收拾回家的行囊。

 

 

離開那一天,葉知繁約了沐清言到那日切磋的亭中道別。

 

 

「今日就走,開春後家裡怕是不會讓我再來了。」說起家中的安排,葉知繁語氣有些黯然,很是應景地補了一句,「有空給我寫信啊。」

 

 

「有心向學,在何處皆可學習。」沐清言思索片刻,給了一句一點也不算安慰的話,「藏劍山莊不遠。」

 

 

葉知繁突然輕笑出聲,恰巧一陣風吹過,引得竹簾晃動不已,落在他面上的光影也隨之閃爍,「雖說如此,但再見也不知是何時,有些話此刻不說,怕是一輩子都說不出口。所以,要讓你困擾了。」

 

 

沐清言沒有接話,只是靜靜望著他緩步走近,眼底透著困惑。

 

 

葉知繁在兩人相距僅剩一步時停下,直視沐清言的雙眼,深吸一口氣才開口,「我會來長歌門,是因為你。」

 

 

見眼前的人微微挑眉似有不悅,他連忙將話接下去,「那時是誤會,可是認識你之後,我才知道,不論你是男還是女,我都是喜歡你的。」

 

 

葉知繁沒有錯過沐清言眼中的一絲變化,清清楚楚看見原先在其中的困惑隨著他的話語轉為錯愕。此時他反而笑了,說起話來也有些故作瀟灑,「沒有打算讓你回答我。我懂事至今還沒有堅持過什麼事情,遇見你後,總算懂得何謂執著,也不失為一件幸事。」

 

 

見沐清言雙眉微蹙似要開口,葉知繁突然又前進半步截住他的話頭,「在下這就要離開了,便孟浪一回權作留念吧。」

 

 

語聲一落,葉知繁傾身在沐清言脣畔輕輕落下一吻,在對方尚不及反應之時轉身朝外飛躍,運起輕功一路奔向碼頭而去。

 

 

風聲過耳之際,他彷彿聽見身後一記重重的撥弦響起,而後歸於寂然。

 

 

葉知繁沒有太多時間去懊悔表白時的莽撞行為,離家許久的他一回去便忙著應對長輩的關愛、朋友的接風。明明在長歌門求學的這段時間他偶爾還是會返家過節,親朋好友們對待他卻仍像是他多年沒回來過一樣。

 

 

接風洗塵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年節馬上緊接著到來。又是陪著長輩打點各種禮數及人情往來,等到忙得暈頭轉向的葉知繁終於能清靜下來時,年節已經過了大半,都要準備慶祝上元節了。

 

 

這段時間葉知繁不是沒想起過沐清言,甚至也考慮過是不是送份年禮過去,一方面應應景,另一方面表達歉意。

 

 

可是那份禮最終他還是沒能有勇氣送出去。

 

 

葉知繁暫時還不需要回山莊學習,結束了年節期間的忙碌生活,每日突然多出的空閒時間讓他思念開始瘋長。像是要連前陣子因繁忙沒想起的部分一同補上般,收拾書本時,擦拭配劍時,提筆寫字時……甚至是窗外陽光落在案上,都讓他不由自主想念起那個人。

 

 

就這樣到了上元節這一天,沒和朋友相約出遊的葉知繁一早就聽說有人來訪。本以為是友人們嫌他這陣子太過閉門不出,非要派個人來拉他出門,結果一到大廳看見那個和自家父母相談甚歡的身影時,他當場傻站在原地完全無法思考。

 

 

直到將人領回自己的院子時,葉知繁還是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

 

 

「見葉兄臉色極差,莫非是不歡迎在下來訪?」被沐清言的聲音猛然拉回思緒,葉知繁這才發現自己捧了杯茶呆呆站在對方面前不動,連忙將手中的茶遞過去。

 

 

看著沐清言垂眸道謝接過茶,他默默收回手,有些尷尬摸摸自己的鼻子,「哪兒的話,你能來訪我當然歡迎至極。」

 

 

聞言,沐清言抬眼望向那個自引他入座後就愣愣站在面前的人,「那麼,就是擔心我來興師問罪?」

 

 

「興師問罪」四個字讓葉知繁驀地一僵,慌亂地避開沐清言的目光。

 

 

「令尊令堂十分疼你。」沐清言低頭盯著茶杯,慢悠悠換了個話題,氤氳上騰的熱氣模糊了他的眉眼,「你離開長歌門時告訴我的事,他們可知曉?」

 

 

「這不該由你來煩心。」葉知繁沉默了片刻,才像是誓死如歸般定定看向端坐不動的沐清言,「你特地來訪,就為了與我說這個?」

 

 

話才說完,他就看見沐清言雙眉微揚,手中茶杯擱在案上,發出一聲輕響,接著便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向他走近,「過年時,我們同門師兄妹幾個團聚,撫琴作樂。許久未見的師弟一聽我琴聲便說其中有纏綿之意,問我是否想到了心上人。」

 

 

沐清言在距葉知繁一步之遙時停下,看著面前的人還一臉茫然,說出口的話也不免帶上幾分嘆息,「我當時想起了你,於是想也不想便來了,來給你一個答案。」

 

 

「只是,現在的你,還接受嗎?」

 

 

他語氣平靜問完最後一句話,卻像是點燃了什麼,讓葉知繁的眼眸燦亮了起來,然後傾身在他脣畔輕輕落下一吻作為答覆。

 

 

和那一日萬書樓之上一樣。

 

 

只是這次,他得到了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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